作者：吴泽华

李主任是三年前才单身的，说来也意味深长。妻子前一天好好的，第二天就躺在床上硬翘翘了。

有村民发现，前一天晚上，李主任开三轮车上街帮刘寡妇买了四袋饲料，妻子不满，和他吵了一架。李主任打了妻子，妻子哭了好一阵子，直到凌晨，几个婆娘去劝，才劝好。

哪晓得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就听到李主任泪流满面地上门，挨家挨户地求人办丧事，说妻子昨晚死了。

妻子叫何玉仙，人长得漂亮，个子也高，为人处事也好，嘴特甜，也喜欢帮助人。好多人说，李三贵当这个村主任，要不是他妻子，没有人投他票。可惜，好人命不长。她竟然走了。

村里人都知道，何玉仙有一个毛病，跟随了二十多年了，听说，他还是青头姑娘的时候，这病就有了。说话喉咙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，像风箱似的。李三贵说，是什么哮喘病。

有人说，哮喘病受不得气。一受气啊，气喘不上来，说不定就会心跳骤停。

何玉仙死了，娘家人来了一群人，没有一个骂李三贵不好，都说，她那病，随时都会没人，也就和和气气地办完丧事。

当然，有人怪刘寡妇的，啥事都巴望李三贵，虽然他是村主任，又不是你刘寡妇的长工。何况，你是一个寡妇，又不是有男人的，怎么会啥子事都上门找李三贵嘛。

刘寡妇呢，人也是个好人，长得漂亮，但是正经得很，说话也不乱说，一本正经的，说一不二，也喜欢助人为乐。

村里人也尊敬她。死了男人，三十多岁，风华正茂，应该说，男人们都垂涎欲滴，可是没有一个男人进她门，甚至一句越界的玩笑话也没人说。

何玉仙才死半年，媒婆就上了几次门，想给李三贵介绍对象。大多女人是二婚，他看不上眼，当然也有黄花闺秀，可惜嘴脸丑了，他都没答应。

有一天，刘寡妇上街买饲料，又遇上了李三贵。李三贵看她一个人在卖饲料的门店上和老板谈生意，他没有停下来，开着三轮车，咣咣当当地走了。

走到半路，李三贵遇上了王大娘，王大娘上了他的车，就问他，你看见燕飞没有？

李三贵说，看见了。

王大娘说，你怎么不帮她拉一拉饲料？

李三贵没吭气，心想，妻子就是因为她才死的，再和她扯在一起，说不定还要出什么大事呢。

三贵，不是我说你，燕飞虽然是寡妇，但是她清白呢！全村人都知道。你啊，也不要等了，和燕飞过吧！她年龄小你三岁左右，合适。

李三贵没有吭声，隔了好一会儿，车到了村口，才说，不可能。玉仙就是因为我给她拉饲料才气死的，如果我和她好了，她在阴间怎么想？

三贵，玉仙的死不怪燕飞，她本来有那怪病。

唉，大娘，你不知道。我自己有分寸。如果我不帮燕飞拉饲料，她不会死，至少现在不会死。

寡妇门前是非多。一点不假，不知哪个女人说，刘寡妇不正经了，在街上勾搭男人，和那男人眉来眼去的，手挽着手。

刘寡妇听了，在村子里乱骂。有几个男人就笑话她，没男人，找个男人嘛，何必偷偷摸摸的。

找什么男人？我一个人过。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。

一群男人哄堂大笑，笑话她。有男人反驳她，男人为什么不是好东西！白天像牛一样由你使唤，晚上还得伺候你。夏天给你纳凉，冬天给你焐被子。

也许是村子里的女人不理解她的原因，渐渐地疏远了她。在她背后胡乱猜测的人也越来越多。认为，她和李三贵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一个死了男人不嫁，一个死了女人不娶，是什么意思？不理解。

一年后，那是秋天，稻谷收割回家，刘寡妇一个人在晒谷场忙碌，累得大汗淋漓的。没有一个人帮她。以前，只要见她一个人忙碌，都有人伸一把手。现在，连李三贵也不伸手了。

下午收稻谷时，她扛了一袋稻谷上三轮车，不小心，脚崴了，躺在地上哎哟妈啊地喊，王大娘看没有人上去扶一把，骂，一个个都站着干吗？

有男人笑，李大娘，快喊三贵来！

喊三贵来，她早没命了！

一个个面面相觑，就是不敢伸手。

王大娘气急败坏地拿着扫把打男人们，男人们才伸手把刘寡妇扶了起来，然后嘲讽她，一个女人，本应该干家务，跑来干粗活，像什么样子。

晚上，刘寡妇痛得走不了路，王大娘晓得了，上门来帮她做饭，然后严厉地说，燕飞，不要等了。三贵适合你。这个媒，我来做。

大娘，你不晓得，就是因三贵给我拉饲料，玉仙受气，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走了。我怎么和三贵嘛，全村的男女老少会怎么看我？

不说了。我做这个主。

吃了晚饭，王大娘去了李三贵家。李三贵愁眉不展地坐在院子里抽烟。女儿坐在一旁写作业。

李三贵看王大娘去，立刻起来，笑着说，大娘来了？

王大娘笑嘻嘻地说，早该来了。今天，如果不是燕飞那脚崴着，我也不会来。

有什么事？李三贵莫名其妙地问。

什么事？你和燕飞啊，该在一起了。不计前嫌，这个媒我来做。村子里哪个敢烂舌头，我要撕烂他嘴巴。

李三贵沉默了。

王大娘看着李三贵说，好了。不要磨叽了。我和燕飞说好了。

一个星期后，两人结婚了。全村人高兴坏了，都来庆祝。王大娘在婚宴上说，以后啊，三贵和燕飞是一家人了。我不允许你们再说他们两人的是非！

（完）